如果說一生的時間很長,足夠去忘記一個人,那用這漫長的時間去遺忘一個人,又是否算得上奢侈？

執念的淚水竟是濕透了沈燁的衣襟，她從沈燁懷裏退了出來,紅著一雙眼瞅著他：“你當真不介意嗎？”

“和我在一起，你可曾真正快樂過？”

“會很安心,也會開心。”

“那我有什麽好介意的。”沈燁用冰涼的指尖順著她深紫的長發，道：“我們距離是否遠了？”

執念不禁疑惑：“說什麽傻話,我就在你身旁。”

“搬來與我一同住可好？”

執念吃驚地擡頭看著沈燁,仿佛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

“我將右側房間騰空，你搬來陪著我，如何？”

“你……”

“等破了雲天城,滅了蒼靈族,回到鬼域，我便娶你。”沈燁溫柔地輕拭著執念眼角的淚水，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你可願意？”

沈燁要娶她，可否願意？

執念地身子不禁微微顫抖，願意嗎？把自己這一生一世都交給他……

她已經習慣了沈燁，不是嗎？若這樣的習慣可以持續一輩子，她又有何顧忌？可是此刻的她卻不知如何回應這個問題，願意或是不願意，最多三個字，她卻遲遲說不出口。

——你現在還願意嫁給我嗎？我記得你問過我。問我什麽時候娶你。

——我願意啊，我一直都願意。

若都是習慣，她又為何可以答應那個人，卻不能答應眼前之人？

“在想什麽？”

執念低下了頭：“你能忍受我一生一世嗎？”

“如果你願意。”

“當然，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心總是會痛的。

沈燁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溫柔地將執念眼角的淚水吻去：“從此以後，不準為了那個人在我面前哭。”他緊緊抓著執念的手，語氣是那麽霸道，卻又那麽溫柔。

在沈燁地保護下回到未名城後，執念便準備著搬去沈燁所居的宅院，花溪聽到這個消息時簡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我的大姐頭！你太棒了！”她這般驚叫了好久，最終開開心心的跟著執念一起搬了去。

執念從前哪會去沈燁的家找他，一般都是千裏傳音直接喊到某某地見面。搬入沈家之時，第一感覺是綠蜥族大族長的家看起來挺不符合他的身份，竟然還沒有執念曾經住過的蘇家大，不知是該誇一誇綠蜥族的人樸實勤儉，還是該貶一貶蒼靈族的人好面子工程。

不過沒幾天她也就搞明白了，這座為了與雲天城對峙才修建起來的臨時小城中能有這麽一座宅院已經很奢侈了。這座城拔地而起已有數年，因為誰都懶得給它取名字，所以才叫未名城，既然連名字都那麽寒酸，自然也求不來太好的條件。城中居民全是一些揮起爪子甩著尾巴就能沖上前線殺人的家夥，他們是跟著沈燁出來殺人的，又不是修房子享受的，在這平地建起這麽一座城也真夠難為他們了。

說來也怪，沈燁似乎一點也不急著吞掉蒼靈族，就這麽悠閑的派人去三天兩頭騷擾一下雲天城裏的人，似乎是想把蒼靈族玩弄在鼓掌之間。明眼人都知道，綠蜥族滅到蒼靈族是遲早的事，只不過沈燁並不想硬拼。蒼靈族雖已被一次又一次的挫敗，卻仍是一個不容小視的種族。雲天城中所聚集地便是如今蒼靈族全部的力量，這股力量讓人無法輕視，若是一口咬下，只怕食之而不得下咽。沈燁想慢慢消磨這股力量，他也有得是時間去消磨。

不過他們愛死愛活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搬進沈家後的日子過得很是微妙。最讓執念不爽的就是沈燁那些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兒女，不得不說，若將來真要嫁給沈燁，這三個家夥就都是她兒子輩的了，所以這兄妹三人自然看不順眼她。不順眼歸不順眼，卻被沈燁壓著，都不敢表現得太過，所以執念也不至於發作，只是在心裏默默感嘆——執念啊執念，你究竟哪根筋搭錯了，怎麽會答應和一個孩子都生了三個的家夥在一起啊！

可是不管爽不爽，沈燁都是霸道的，執念自然要依著他。既然都住進他家了，那八字就差一撇，回頭蒼靈族一滅就能當新娘子了，可千萬不能讓他不痛快。

可能是出於私心，執念成日提心吊膽的隱藏著如今對謝書林的一切感情，深怕沈燁會做出什麽事去傷害他。於是在夜深人靜時，她也會自嘲一下——都被甩了，還這般替人著想，不是傻是什麽？

其實在表面上裝作忘掉一個人很簡單，只要你覺得忘了，那麽便真的忘了。如今的執念便是如此，並不需要身旁的人配合。

說什麽絕口不提過往事，都是不現實的。綠蜥族那麽大，那麽多的人，可不會為了她一人管住自己的嘴。謝書林是一個不能從魔界中抹去的名字，隨著兩族交戰次數越來越多，他的名字也就被越傳越廣，面對這個曾經觸碰不得的傷口，她如今卻是躲都躲不掉。

躲不掉便不躲吧，她要做到的從來不是忘記他，而是忘記曾經愛過他。只要埋掉所有的愛，便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沈燁對她的好，然後她這一生就可以這麽平平淡淡的過去了，多好。

而這些年，沈燁真的什麽也不讓她做，她真成就了最初設想——在綠蜥族啥都不幹地混吃混喝。

每天除了修煉與睡覺，便只用一個人四處玩，或者帶著花溪四處玩，再或者抓著沈燁四處玩。總之，怎麽開心怎麽玩，只要不殺人放火，這綠蜥族內也沒人會當面說她半句不是。時日久了，她竟是無比習慣如今的生活，若是還有機會回到蒼靈族，怕也會猶豫不決了。如今的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對於沈燁究竟是愛還是一種習慣，只是堅信著有一種習慣可以將兩個人串聯一生。

***

緊閉著門窗，昏暗無光的屋內，修衣慕靜靜地站在沈燁身旁，面色冰寒，感受著屋中這份沈默，她來此已有多時，卻是在沈燁關上門窗並施法隔音後一言不發，只坐在桌前靜看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沈燁幽幽嘆道：“阿慕，你是有多不想與我說話？”

“若你當真對執念動了情，我還有什麽話好說？”

沈燁似笑非笑地看著修衣慕：“你還不了解我麽？”

“我幾時了解過你？”

“我只是不想為了一座雲天城而損耗太多實力。可如今的雲天城就是整個蒼靈族，若不控制住執念，難道要我拿族人的血去取這座城？”沈燁眼神淩厲：“是你預言說最後一棵嵐樹中深藏著足以滅絕天地的力量。”

“只是你這假戲，演得也太過逼真，我已是分不出真假了。”修衣慕苦笑著。

“她也不過與我做戲罷了，不同在，她只想要一個未來，我卻只想要她遺失的過去。”修衣慕曾說執念是這世上最後一棵嵐樹，當年天界不惜慘重代價也要將這一種族徹底封印，那她能被封印大部分記憶，且遺留在了魔界也定不是機緣巧合，而是族中之人刻意為之。被刻意遺留下來的執念究竟有多強，誰也說不清楚。若能將其控制，日後再加以利用，別說蒼靈族，便是整個一統地界都不在話下。

“你也知道她在做戲，胭脂幾乎傾入了她所有的愛，那都是給謝書林的，不是你的。就算餘下的都給了你，你又如何利用？”修衣慕冷冷說道：“我說過，嵐樹的生命中只有愛與恨，這是它的生命，也是力量。”

“愛死了，那便讓她恨，如此簡單，阿慕怎就不懂？”

修衣慕不禁皺眉：“如何讓她去恨？”

“愛而失之，求而不得，自然生恨。”沈燁語氣淡淡地，聽不出一絲多餘的情緒。在這昏黑的木屋中修衣慕並不能看清他眉宇間有何神情，只覺心中一陣壓抑。

沈燁對執念是如此的好，整個綠蜥族的人都堅信著執念將會成為綠蜥族日後的女主人。而修衣慕卻深知這一切的好都是假象，沈燁只想利用執念，並不在乎她是否快樂。

“又在想什麽？”沈燁溫柔地將修衣慕拉到身旁，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你總是這樣利用身邊的人。”

沈燁不禁笑了起來，靠近修衣慕的耳畔，柔聲道：“不利用，還真掏心挖肺的去愛麽？再說了，你不是也不喜歡她？”

“我只是覺得，我與執念沒什麽不同。”都是女子，都甘願把未來交付給他，卻都被利用著。

“胡說什麽，你與她不同。”

“是麽？”不同在，執念也許擁有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卻無法喚醒。而她修衣慕，帶著整個修衣族來歸順，這是切切實實眼前的利益。

“我可以騙任何人，卻不會騙你。”

“所以，你永遠不會給我任何承諾。”修衣慕苦笑道：“因為除了謊言，你什麽都給不起。”

“總有一天，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只是現在還不行。”正如修衣慕所說，現在的他除了謊言，什麽都給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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